写在前面:本文原载于萌娘百科新媒体专栏(2022年9月17日),专栏登载版本相较本版有小幅改动。专栏版链接:在虚构中寻找现实:浅谈ACG与社会问题
以下正文。
在虚构的故事当中寻求真实感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当然也未必。
当我们想要表现出ACG本身的深层价值时,我们常常会用ACG作品所产生的社会影响或是所体现的社会问题来作案例,譬如《海螺小姐》之于战后民众信心恢复、《新世纪福音战士》所体现的泡沫经济后的青年迷惘云云。这个时候阿虚的那句话便不成立了,毕竟作为一种艺术作品,ACG与社会产生关联是显然的事情。不过另一方面,有时候我们也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ACG与社会的奇妙交叉,比如几年前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广州宅报”,以及……
在这个时候,ACG成为了评价社会问题的一方。考虑到“艺术来源于生活”的因素,在对生活的评价中掺入一些“艺术”似乎也不坏,但这样的机会还是少之又少的,大部分情况下ACG只会是(被)产生社会问题的一方,或是演绎社会问题的一方。
让ACG成为产生社会问题的一方是很容易的事情。很多时候社会问题需要一个能够归因于之的原罪(不论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所造成的),而ACG本身恰好符合原罪的特征:虽然是全年龄产物但却常被视为儿童向作品,这样的认知差异使得其作品内容合规性常常成为被评判的对象;对ACG的狂热喜爱与对这份喜爱的固有认知让一个作品载体的受众整体被异化成社会不适合者;在某些情况下ACG作品本身的国别属性被无限度放大,成为了“文化侵略”的武器……如此这般,ACG作品的原罪属性便赤裸裸地暴露出来了。而有时候,ACG又的确或多或少是造成事件的一方,再加上前面所说的原罪属性,这便让ACG很轻松地背上了“产生社会问题”的这口黑锅。
稍微举一个例子吧:并不是所有宅男都会把自己超乎常理的性癖运用于现实之中,但宫崎勤和小林薰做了,因此舆论便有了将所有宅男都等价于他们的理由。虽然听起来很虚构,但实际上还挺现实的。
既然ACG已经常常被社会当成产生问题的一方了,那么自然,创作者们有反抗这种社会认知的权利,而他们也的确是这么做了——用演绎社会问题的方式。在ACG之外,社会中的沉疴痼疾还有更多,而创作者们的发声给予了这些沉疴痼疾崭新的展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每当社会问题尖锐之时,我们总会看到能够寻索、反映、批判这些问题的ACG作品夹杂在一众不同载体的作品中登场。当然了,ACG作为载体本身的特点自然会催生出许多让我们印象深刻的作品:
《章鱼噼的原罪》之于原生家庭问题与家庭暴力、《放浪男孩》之于非传统性别认知与社会认可、《太阳之牙达格拉姆》之于暴力革命与政治斗争……然而,ACG受众年龄较小的特点也让这种对社会问题的演绎本身披上了一些质疑:这份演绎,真的足够深刻吗?答案或许是“不够”。
绝大部分的ACG作品首先是商业作品,以牟利为首要目的。加之ACG受众的年龄普遍较小,想要追求作品本身受众与利润的最大化就势必不可能将所阐述的问题做得无比深刻乃至晦涩。再加上创作者本身经历和能力的局限,很多时候便成了我们所戏称的“政治戏堪比过家家”。而即便是那些勇于探索、并且探索出了一定高度的作品,它们也常常受到非议:《章鱼噼的原罪》的作品内核饱受各国读者争论、《放浪男孩》在努力阐述非传统性别认知的情况下依旧被人戏称为“伪娘作”、《太阳之牙达格拉姆》由于过于复杂的文戏人气惨淡……
不过,不够深刻,真的就是一件坏事吗?归根结底,我们为什么要将“探索社会问题”的任务完全交给ACG这一载体?一部13话的动画、几本薄薄的漫画、几个GB大小的游戏,真的足够完成“探索”本身吗?ACG所演绎的社会问题,仅仅只是创作者朴素的社会责任感的体现,当我们开始评判这份社会责任感的深刻与否之时,实际上已经是有意忽略了这些客观存在的社会问题。正视问题,才是让ACG与社会问题有机结合的第一步。
走出评价社会问题的ACG、产生社会问题的ACG、演绎社会问题的ACG,现实之中所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是远远多于虚构之中。不过,在看待社会问题时,我们或许还是可以用更加温情、更加严肃的眼光,来成为社会问题的正视者。毕竟,我们会戏谑于Lycoris和现实中的案件,但我们都知道DA并不存在。探索现实中每个社会问题的任务,还是交给了不虚构的我们身上。